牟明

采访统筹 葛羽丰 谭伟伟 朱广盛 邹平 记者 林倩雯

从山东到西安再到扬州，已经“不惑很久”的牟明与团队成员一起在扬州探索属于民机机载系统的新路径，以工匠精神逐梦长空，开启国产民用飞机机载系统研制腾飞之路。

牟明

“凡人”小传

中航机载系统共性技术有限公司副总经理，研究员，扬州大工匠，GJB5000A主任评价员、航空工业集团公司软件一级专家。先后主持多项国家部委、省级重点研究及型号研制项目，获部级科技进步奖一项、二等奖三项、三等奖四项，先后负责航空工业集团公司西安航空计算技术研究所型号及民机软件研制、预研及软件工程及中航机载系统共性技术有限公司科研工作，研制软件及相关产品在我国军用及民用型号广泛应用。

“凡人”自述

我总觉得人的一生很神奇，一个简单的决定，就能影响往后的一生。在踏入航空工业这么多年的时间里，感觉尤甚。我一直为当初的选择感到自豪，为能够加入航空工业并做一点事情感到骄傲。

一块广告牌 改变人生轨迹

牟明本科就读于西北大学数学系，1995年毕业时已是大学生计划分配的末期。面对未来的人生选择，他和许多学生一样充满了期待与彷徨，“很多同学毕业后考研、留校或自主择业，大多都选择成为了数学老师，而我去计算所工作，属于机缘巧合，源于一个广告牌”。

虽然时间已经过了20多年，往昔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我们学校所在地叫边家村，这个广告牌就在边家村十字路口东南角，画面左边是一个腾空而起直刺云霄的10号战机，右边是几个醒目的大字——我们是计算机专家。”

这是同样位于边家村的航空工业西安航空计算技术研究所的宣传广告。“这个广告牌立得很高，历经风吹雨打，对大多数同学来说可能有些熟视无睹、司空见惯，但对我来说似乎是冥冥之中的一个路标。当时计算机在国内方兴未艾，在学校书本之外我们大量时间是在机房里使用Fortran、Turbo C、Borland C这些语言编程，对计算机和软件兴趣盎然，这个广告牌引起了很大的兴趣。从学校老师那打听了一下，计算所属于中科院系，是专门从事航空计算数学和计算机的研究机构，里面校友众多，就去面试了。”

面试时，牟明在数学和英语方面的优势凸显，让他成功入职计算所。就这样，走出大学校园的牟明没能成为一名数学老师，而是进入了航空领域，在向着成为一名“计算机专家”的道路上高歌猛进。

被选中出国交流学习 人生航向再度转变

上世纪90年代中期，国内航空产业发展进入一个青黄不接的阶段。“当时人才流失比较多，有的出国了，有的下海经商了，我们这些年轻人也比较迷茫。”牟明回忆，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计算所决定打破固有思路寻求突破，“一是承担型号任务，借助型号研制引领技术发展并开拓市场；二是建立对外合作的窗口，走国际合作路线，学习国外最先进的技术。”

1998年至1999年，美国某全球知名航电企业来计算所寻求国际合作，并考察选拔合适的人选前往美国进行交流。“当时这个美国公司对人员要求就是英语和计算机，在全所一千多人当中进行选拔，最后选中了4个人，我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幸运的。”

前往美国后，牟明等人面临着严峻的挑战，“英语基础还行，在生活上语言障碍相对少一些，但是使用英语讨论技术问题，还是有些困难；另外，航电基础几乎是空白，所以一边跟着国外专家学习专业技术，另一边练习英语”。在牟明看来，当时4人团队就是最典型的中国年轻工程师团队，“很纯粹，就是学会技术，把项目成功完成”。

2000年春节前，牟明结束在美国的交流回到国内，开始在国内开展航电系统关键技术研究、国际合作任务。“国际合作这个窗口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我们团队求实敬业、协同拼搏的精神面貌，我们交付产品的过硬质量赢得国际合作伙伴的信任和赞赏。”回望彼时，牟明认为计算所当时的决策具有极强的前瞻性，“国际合作带动了国内研发、验证技术的发展，这种带动潜移默化的影响直到现在仍然在持续”。从数学到计算机再到航空电子，因为有了这一段宝贵的经历，牟明的生活轨迹和工作轨迹也随之有了巨大的变化。

职业的认同感 让自己更觉任务艰巨

2012年11月25日，在我国歼-15舰载机首次成功完成着舰起降试验仅十几个小时后，航空工业歼-15舰载机研制现场总指挥罗阳因突发疾病牺牲。“正是因为有无数个和罗阳一样始终奋战在航空领域一线的科研工作者，我国的航空事业才能取得如此巨大、快速的发展”，一件小事让牟明说起来至今动容不已。

“2012年底，有一天西安漫天大雪，下班之后开车回家，时间快21点了，我跟着一辆公交车经过西安高新区的一个左转路口，因为确实看不见交通灯就闯了黄灯，被执勤交警拦下了。交警同志当然是批评教育，但很快就注意到我穿的绣着航空工业四个字的制式工装，就问你是航空工业的？我当时一愣，就回答说在计算所上班。交警又问，罗阳是你们所的吧？我回答我们是一个集团，不同的单位。交警同志在雪地里一个立正，说向罗阳同志敬礼！而后对我说你们工作不容易，下次注意遵守交通规则，不要再抢黄灯了。”

2000年以后，牟明承担的各项工作快速发展。国际合作高歌猛进，2003年与国外某公司合作承担了ARJ21国产支线客机飞行显示系统的模型验证工作，2007年又和该公司合作承担了国产MA700飞行显示系统的模型验证，直到2012年7月，完成了近120个国际合作项目，均获得成功。2008年和同事一起筹建了计算机软件西安测评中心，测试了十几个型号近千万行的各类软件。到了2012年，随着型号任务越来越多、软件规模越来越大、技术难度越来越高，在计算所又筹建了工程管理部门和应用软件研究室，牟明带领技术团队潜心于各种型号软件的研发，工作量和基础难度直线攀升，遇到了一系列前所未有的技术难度，“感到越来越难，感到值得骄傲的东西越来越多”。无论是国庆大阅兵之时还是朱日和阅兵之际，看着我国新型战机刺破长空的情形，牟明心中总是升腾起一股自豪，“我曾经所在的团队参与了大部分新型战机机载计算平台软件的研制工作”。

落户扬州 应对更为严峻的技术转型

2017年，党的十九大提出“突出关键共性技术、前沿引领技术、现代工程技术、颠覆性技术创新，为建设科技强国、质量强国、航天强国、网络强国、交通强国、数字中国、智慧社会提供有力支撑”的部署，航空工业发展进入快车道，数字化转型迫在眉睫。2018年，中国航空工业集团有限公司决定组建航空工业机载系统有限公司，同步成立共性技术研究院，实现以关键共性技术拉动产业数字化转型发展的战略目标。“我按照领导的部署参加了筹备论证，公司到扬州来也比较巧合。”牟明说，扬州当时出台系列支持航空产业发展的优惠政策，对于航空企业的落地达到“求贤若渴”的地步。

2019年7月31日，中航机载系统共性技术有限公司在扬州揭牌成立。“跨越关山万千重，扎根淮扬为航空”，牟明从西安来到扬州，担负起中航机载系统共性技术有限公司科研相关工作。

机身、发动机、机载系统是大飞机的主要组成部分，其中机载系统是大飞机的大脑和神经，占飞机价值体系的30%左右。翻开目前国产飞机机载设备供应商名录，一个无可回避的现实是独立的国内机载设备供应商凤毛麟角。“实际上，我国军机产业的机载系统与国际先进水平不存在明显的代差，但在民机产业中却发展较慢。”牟明介绍，军机机载设备讲究的是作战性能，民机机载设备讲究的是安全适航，“适航要求有高度的安全性和良好的经济效益，因此两者无法通用”。

民机机载系统是一种典型的高度综合化复杂系统。随着中航机载系统共性技术有限公司在扬成立，国内民机机载产业攻关进入深水区，一种“航空报国、航空强国”的使命感，一种“等不起、慢不得”的危机感，在公司研发团队中与日俱增。

距离2019年4月牟明第一次来扬州，如今已过去三年多，“扬州自古以来以休闲宜居驰名天下，如今，我们欣喜地看到更多科创企业在这里落地生根，我相信通过科技的发展，扬州能够将第二产业链做大做强，擦亮科创名城的名片”。

【对话】

在扬州，“工匠精神”无处不在

问：多年来您始终保持着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如何坚持？

牟明：一方面是责任，另一方面是靠榜样的力量。要说累，航空工业的哪个人不累？但是我们觉得，要把工作干好，就是要奉献。2021年11月，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两院院士、飞机设计大师顾诵芬获得2020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这是国家对航空工业的最佳褒奖。这些航空领域的老前辈，就是一群纯粹的人、无私的人、高尚的人，是我们的探路者和榜样，我们的最大愿望就是这些老科学家们身体健康，能够带领我们这些后辈继续一往直前。

问：您在2021年第三届“扬州工匠”评选中，荣获“扬州大工匠”称号，您理解的工匠精神是什么？

牟明：我一直认为，不能将团队的付出和荣誉归功于某一个人，不能把一群人的成果变成一个人的功劳，所以这个称号我自己感觉受之有愧，但同时我也觉得很荣幸，因为全市评选这么多工匠，我作为航空工业的普通一员能够获得这个称号，也是对我们行业的认可。

“工匠精神”是什么？我觉得就是专注执著、一丝不苟、精益求精、追求卓越的理念和精神。这在扬州随处可见。我就是一名普通的党员，就是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做好自己应该干的工作。

责任编辑：煜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