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真坐像
鉴真落款手书
“鉴真盲目航东海,一片精诚照太清。舍己为人传道艺,唐风洋溢奈良城。”鉴真东渡的故事在中国流传至今,这是郭沫若致敬鉴真的一首诗。在广为流传的故事中,第五次东渡失败,鉴真就已经失明,而他依然坚持第六次东渡,最终成功。近日,市政协港澳台侨委员会主任王玉琴,通过翻译日本奈良国立博物馆学艺部长西山厚的一篇文章,却有另外一个结论,那就是鉴真抵达日本时并未失明。
日本现存唯一一份鉴真落款手书
可证鉴真当时并未失明?
这篇文章中最重要的证据,是在日本奈良的正仓院中珍藏着的一份珍贵的鉴真手书,这也是日本现存唯一一份落款为鉴真的真迹。那是鉴真进入奈良不久,天平胜宝六年(754年)三月十八日,写给良办(可能是日本管理图书的官员),借四大经典(《华严经》《大涅槃经》《大集经》《大品经》)的借书条。
良办立刻转交给造东大寺司,除了已借出的《大涅槃经》,其他三部都借给了鉴真。鉴真借书,很可能是用于校对写经用的试卷。
那么,眼睛看不见的鉴真能写这样的借书条吗?关于这点,有三种可能:一是眼睛看不见,他人代笔;二是虽然看不见,但能写;三是眼睛看得见。
先看第一种,他人代笔。向良办递交借书条这样的事不是任何弟子能做的,自然会想到那些与鉴真一起度过艰难时日同时抵达日本的弟子。与鉴真同行的,也就是有代笔可能的弟子有:法进、灵曜、惠云、思托等14人,除弟子外还有10人同行。正仓院藏有法进、灵曜、惠云的笔迹,与这张借书条的笔迹完全不同。
如果不是法进所写,最有可能代笔的是弟子思托。思托是随鉴真出家,与鉴真一起共历苦难的亲弟子。鉴真去世后,为了向后世传播鉴真的功绩,思托写了传记,记录了鉴真不惜生命的决心和历经的苦难,这些内容被淡海三船借用,整理编辑成了《东征传》。
虽然不能明确判断当时思托的年龄,但可以推测应该是30岁出头。思托的笔迹没有传世,无法比对,但这张借书条上的书法不能想象是一个30岁出头的人所写。
不管是思托还是谁,为自己的精神导师代笔,应该是认真而紧张的。但这张借书条的最后一列,“鉴真”二字,两个字都是连笔所写,“真”字最后一笔还与后面的“状”字连笔,鉴真的名字是用行书所写,且写得连贯潇洒,作为弟子,敢这样写恩师的名号吗?而且,“鉴真”二字上面的“三月十八日”和下面的“状”都写得较大,显得“鉴真”二字被夹在中间。
此外,《华严经》写成了《严经》,从没听说过《华严经》可以略写成《严经》,如果不是书写错误,收到借书条的写经所也不会在“严”的上面加了一个小小的“华”字。正是因为鉴真本人所写,所以写完后没有修改和订正,就这样交出去了。第三列和第四列的起始位置也不相同,这样自由的写法,也应该是本人所为,如果是弟子代笔,应该认真且严谨。
那么,第二种如何?眼睛看不见,可是能写。但很明显应该写不出来这张借书条。第三列和第四列有四个“部”字,每个“部”字的最后一笔长短不一,都是根据下部空白的大小所写,绝不是一个看不见的人能判断的。仔细一看,第四行最后一个“部”字,有修改痕迹,停笔后准确回到错误部分,添笔准确无误,而且最后一笔还与下一列呼应,位置精准无误。
如果是眼睛看不见状态下写字,笔肯定不能离纸太远,而且会尽量连笔写,但这张借书条每个字独立成字。可以肯定,这绝不是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所写。
《东征传》中有事实不符记载
“失去光明”不代表完全失明
鉴真失明的记载,是在《东征传》中:鉴真频受酷热,眼珠渐暗,常请胡人看疾,多次以后,终失光明。这是第五次东渡失败,漂流到中国南方海南岛后不久,应该是天宝九年(750),当时鉴真已经63岁了。
唐招提寺御影堂内的鉴真像,双目紧闭,看上去确实像是失明的人。但这尊像是鉴真离世前不久制作的,不能证明刚抵达日本时的鉴真已经失明。
其实,《东征传》里有很多与史实不符的记载。比如书中记载在崖州,这里的人“用鼻子喝水”,这肯定不是事实,应该是夸张。这样看来,《东征传》是一部有着夸张和想象的文学作品。
鉴真的眼睛确实患疾,不能否定“失去光明”,但并不意味着完全失明。所以,第三种可能就有存在的基础,这张借书条应该是眼睛还能看见的鉴真亲手所书。
鉴真抵达日本后完全失明
但失明时间也有不同观点
文章中提到,鉴真是抵达日本后完全失明的。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应该是抵达日本六年后辞任僧纲之位之前。《续日本纪》记载:天平宝字二年758年8月,淳仁天皇下诏:不要不辞劳苦烦于政事,辞任僧纲。思托的《延历僧录》记载:鉴真受到了诽谤,法进继任,在唐招提寺继续授戒。鉴真在唐招提寺调养身体,他抓起唐招提寺的泥土,放入口中舔尝,感叹:“这是福土啊”,这时的鉴真已经失明。
但是,也有记载,鉴真的失明可能更晚。证据是鉴真的孙弟子,后来做了唐招提寺第五代长老的丰安所著《唐招提寺流记(建立缘起)》记载:最晚年“稍生难视之想”“权隐双树之阴”,就是鉴真难以看见,一直生活在树阴之下。
“鉴真盲目”或是文学语言
深入研讨鉴真在日本十年
对此,扬州文史专家方晓伟说,广为流传的“鉴真盲目航东海”,这样的说法或是郭沫若的文学语言。鉴真到了日本,十年时间究竟做了哪些事情?对日本文化究竟产生了哪些影响?这些话题值得深入研究,对于了解鉴真为东亚文明互鉴、中日文化交流乃至于日本社会经济发展所起的巨大作用,有着非常深远的历史意义和重要的现实意义。
王玉琴说,鉴真是日本佛教律宗的开山祖,是日本天台宗的先驱者,他带到日本的大量佛经中还有许多华严宗、真言宗的经典文籍,为日本佛教诸宗的创建和发展打下了基础。鉴真主持了唐招提寺的建筑、雕塑,直接传播了中国建筑和雕塑艺术的精华,他东渡时,亲自带去的书法作品五十余帖,为日本的书法艺术提供了借鉴,此外,在医药学、文学、绘画,特别是技艺、习俗等许多方面都有重大影响,成为日本“天平文化”的重要内容。总之,鉴真东渡的时候,将中国先进的科学、技术、文化、法律、教育制度、天文历算、医学、建筑、美术、乐舞、风俗娱乐等带到了日本。但是,当时的这些文化具体又有哪些,到现在还有多少影响?这些都是值得研究的话题。
【延伸阅读】
鉴真在日本并非一帆风顺
处境一度相当困难
鉴真缘何如此坚持赴日?当时,恳请他渡日的日本僧荣叡已经去世,另一名日本僧普照也已离开,为何鉴真没有放弃呢?虽然鉴真最终抵达了日本,但随他一起渡日的弟子途中死去多达36位。鉴真渡日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传法。鉴真在日本也曾遭遇艰难。据鉴真弟子思托攥写的《延厉僧录》中就记载有法相宗的兴福寺僧侣们对鉴真等新教团从不满、反对,甚至公开辱骂。另有记载,日本土佐国道原寺的僧人专任,因为公开对鉴真进行辱骂,天皇政府将该僧流放到伊豆岛。可以说,鉴真去世的前几年由于日本统治阶级态度的变化和奈良旧教团势力的打击,处境是相当困难的,但他和他的弟子们并未消极颓废,依然积极建造和苦心经营了著名的唐招提寺,并扩大“供养十方众僧”,培训了众多的僧侣,扩大弘扬了佛法。
实习生 周天宇 孙婷 记者 王鑫
责任编辑:煜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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